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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奉献的精义在于“甘当路石”——青海省演艺集团舞剧《昆仑问道》观后(于平)

2025-01-07 阅读: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于平 收藏

《昆仑问道》是青海省演艺集团近年来创演的第三部舞剧。第一部《唐卡》关注的是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唐卡绘画艺术,第二部《大河之源》关注的是三江源生态文明的守护与捍卫。《昆仑问道》为献礼青藏公路通车70周年而创编,剧终时屏幕上赫然映入眼帘的大字是:谨以此剧献给每一位青藏公路的建设者!看完该剧,笔者也由衷地感谢青海省演艺集团和该剧的主创们,他们是总导演孔德辛和郭海峰、编剧刘春、作曲吕亮,以及舞美设计李奥、灯光设计王琦、服装设计阳东霖、造型设计王岩、多媒体设计何子颖等。

“昆仑”的装置隐喻和“问道”的群舞拟象

昆仑素有“万山之宗”一说。主创们依据切身的体验,认为它的一个显著特征是浓密而厚重的云层。正是为了强化这一特征的质感,“云层”采用一块块悬浮在空中的装置,通过起伏游移而营造出“离天三尺三”的视觉氛围……“云层”下是同样密集而厚重的舞者——从舞者屈沉的体态、错综的膀臂,以及不断变化的舞步来看,这应该就是“昆仑问道”的“道”之所在。在装置隐喻的“昆仑”和群舞拟象的“问道”确定后,“问道者”临场了。群舞沿舞台对角线拟象出“道”的漫长与修远,“道”后出现了一位年轻的舞者,似乎在寻觅又似乎有些疑虑——稍后我们知道这是舞剧的男主路寻……在上场门一侧的定位光下,路寻的冥想中出现了一位老者;从二人的隔空对话来看,有抱怨有思念有担心也有期盼,清楚地告诉观众这是父子俩。的确,那是舞剧的另一位男主——路寻的父亲路不平。这有点像一部悬疑剧的开场,但场刊序幕的文字告诉我们:“主人公路寻的梦中,昆仑山脉的轮廓若隐若现,它神秘感与生命感的律动,仿佛将路寻带入了昆仑的空灵神境。”这让笔者感到该剧似乎又定位于“心理剧”的叙事方式。

场刊的剧情介绍简明扼要:“舞剧《昆仑问道》讲述了来自昆仑山下的青年路寻怀揣着成为记者的梦想,经过一番努力脱颖而出。不料成为记者的第一次采访就是回到故乡,而青年的回乡之旅揭开了一个家庭和巍巍昆仑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段简明扼要的介绍中,那个“千丝万缕的联系”属于下半场《悬圃》中去展开的叙事;而在上半场《九重》中,舞剧叙事的两个关键词是“脱颖而出”和“回乡之旅”。为了表现这个“脱颖而出”,编导不吝笔墨描写招聘工作的各个环节。开场时,十余把折叠小凳在前区横贯舞台一字排开,所有舞者都举着一张招聘小广告背向观众而坐,有板有眼地跺脚,有模有样地品味;在下场门一侧的第三把小椅处,是面向观众的路寻在凝思,然后是融入了众人一段跃跃欲试的候聘之舞……舞台后区打出了“招聘现场”几个大字,“坐姿”的候聘之舞此时流动起来——上场门一侧纵列起一幅幅广告板,下场门一侧则对应地纵列起一张张招聘台;候聘的考生与招聘的考官推移着、围绕着招聘台,展开了一段与物件、确切说是与某种“装置”共舞的舞段,表现出候聘者的热望与招聘者的冷静。呼应着开场时候聘者一字排开的折叠小椅,招聘台也被推向前区一字排开——只是招聘的考官背向观众置身台外,台内是左顾右盼、争先恐后的候聘者;舞动中,不断有人被录用而兴高采烈,也不断有人被弃用而垂头丧气。路寻似乎也在茫然之中,一位考官模样的老者递给他一张名片,这让他兴奋不已;在那些场景式乃至背景式的舞段隐匿后,我们终于有机会看到男主路寻的独舞表现了——虽然这照例少不了跳、转、翻的技巧展示,但很符合他此时信心满满、兴致勃勃的情状……

舞剧的逢场作“舞”与逢舞作“戏”

上述“招聘场景舞”是上半场《九重》的第一个舞段板块。随着路寻的应邀面试,第二个舞蹈板块“编辑场景舞”顺势到来:舞台有序地排列着编辑工作台,台前工作的一众编辑是仰脖看稿、俯身校稿的“舞蹈化”表现。与此前的“候聘之舞”相似,“校稿之舞”也是提取相应的日常生活典型动态,继而统一在一种相应的动态节律中。路寻在舞蹈化的“编辑场景舞”中求见老记者,被人告知去“主任室”。上场门一侧出现了“主任室” :室内摆放着一个立式茶几和两个单人沙发,其后是一扇类似屏风的记事板。路寻兴冲冲来到,见室内无人,出于好奇,他想去看看记事板的记事,不料与在板后谋划工作的老记者迎面相撞。路寻递上自己的简历,从老记者安之若素的神态来看,他是因知晓路寻来自昆仑山下才让其前来面试——借助室内的简略摆设,“双人舞”作为“面试”的问答,似乎并不平和……待到老记者将记事板反转过来,我们看到是一幅“青藏公路”漫长而修远的地形图。所谓“面试”,只是看来自昆仑山下的路寻是否有信心回家乡采访?这原本在老记者看来是胜任愉快的工作,不料却看到路寻面露难色……在路寻跑出“主任室”后的独舞中,以追忆的方式复现了与父亲路不平的争执(一段心理活动中的非接触“双人舞”),补叙“面露难色”的原因。老记者显然是高度重视这次采访活动,另派了3位年轻记者与路寻同行,并将拟重点采访对象的一张旧照递给了其中一位同行者;次日,老记者更是将4位年轻记者送上了西宁至格尔木的列车……

当然,那时的列车就是我们现在通称的“绿皮车”。通过光影的闪动显示列车已快速启动,待到整节车厢反转过来,我们看到的是一节硬卧车厢的内部——按照编导的创编理念,这应该是一个“硬卧场景舞”的用“舞”之地。与“招聘场景”“编辑场景”相比,这个“硬卧场景”更为局促但却更多些层次感——车厢有8组硬卧,每组硬卧又有上、中、下三层铺位;那满满当当的24人“硬卧场景舞”虽有些逢场作“舞”的味道,但这种由“平面”布局而转向“屏面”设计的舞蹈还是带给人们新奇的视觉感受。或许我们也可以说,这个逢场作“舞”的场景之所以不能不舞,在于这个“场”本身就是联通着“问道”之“道”——青藏公路的。在满满当当的“硬卧场景舞”中,包括路寻在内的4位年轻记者被凸显出来,他们显然是在商量“采访”的预案;其中的女记者拿出被告知应重点采访者的旧照,路寻则一眼看出那是自己的父亲,他似乎期待这个“失联”已久的见面但却只能不动声色。经过一夜的行车,列车驶达了“格尔木站” ,一位接站者引导4位年轻记者出站,表现出对记者的热忱欢迎——原来报社是为青藏公路全线通车70周年庆典收集素材。暗转后,下场门一侧出现了一个简陋的住所,简陋的门窗、简陋的书桌和简陋的床铺,一位年轻女子在随意翻阅已然温习过若干遍的书本,似乎仍在憧憬着曾经可能的人生道路。舞剧叙事展开后让我们知道,这便是老记者交待的重点采访的青藏公路守护者路不平的家,只是家中此刻是他的女儿路青;虽然出场略晚,但她是舞剧的女主、舞剧“戏中戏”的讲述者。她也正是舞剧男主路寻的妹妹。听到公路发生了险情,路青赶紧与道班工人前往抢救,在安顿好伤员后,众多散落的货箱是又一个“不能不舞”的机遇,于是观众看到了舞者对货箱拾掇、码放的“救险场景舞”——刚到不久的年轻记者们也投入到救险之中,忙碌中的路寻似乎看到了妹妹路青的身影,但有所察觉的路青却刻意回避,舞剧的“悬疑”似乎进一步加深。当几位道班工人从一个有些破损的货箱中掏出一件物品,居然是书有“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字样的木牌,让观众带着“悬疑”去中场休息了……

悬圃:象征从格尔木河畔向西延伸的青藏公路

舞剧的下半场叫《悬圃》。这一概念对观众而言相对比较陌生,但却关乎从格尔木河畔向西延伸的青藏公路的隐喻。“悬圃”即《楚辞·天问》所言“昆仑悬圃”,东汉王逸释曰:“昆仑,山名也。其巅曰悬圃。”用于舞剧场名虽然过于“文”了些,但作为隐喻却恰到好处。下半场的开场是现实中的道班营地,年轻记者们不期而遇地“深入生活”了:伴随着装置的移动、桌凳等物件的搬动,道班工人就地扎营、就地开餐,于粗茶淡饭中推杯换盏,形成了一段“扎营场景舞”……此时的路青在与年轻女记者的交流中,唤醒了自己本可以拥有的“大学梦”——上场门一侧纵列的课桌成了憧憬中的课堂,稍后课桌又成梯形自上场门前区向下场门后区排开,隐喻着路青求知若渴的人生期盼。但“大学梦”终究是“梦”,路青的现实理想是对青藏公路脚踏实地的守护,以及在这种“守护”信念中的淡泊明志。这时的上场门一侧放置着两条对面摆放的条凳,分别坐着4位年轻记者和被采访的路青;或许是路青罩上了父亲路不平的阔大工装并用头巾刻意遮掩,记者中的路寻一时未认出是自己的妹妹,但从她的讲述中又似乎感觉到阔别多年的亲情。

接下来路青的这一大段讲述,在笔者看来是一种独特的“戏中戏”的舞剧叙事——它看似由路青的讲述而演绎,但倾听着的年轻记者也身临其境地融入当年筑路大军的同一空间中。首先在下场门一侧后区亮相的,是当年在慕生忠将军率领下投身青藏公路建设的路不平;接着整个舞台后区便布满了筑路大军。从背身一横排立于台口的路青、路寻等讲述者和倾听者来看,整个筑路大军就是他们心中的视象。这视象聚焦为一辆向前疾驰的卡车,车厢背影内战士的舞蹈表现了在颠簸道路上进军的艰难困苦;并且,这一卡车的背影还具有“以一当多”的视觉修辞效果,因为当年慕生忠将军率领的筑路大军达2000人之众。卡车的背影隐去后,身背行囊、手持铁锹的战士们便列队集合,随后便是一路小跑如上阵地般奔赴工地。字幕上显示出:“1954年5月11日,以格尔木河畔与昆仑山口为起点,青藏公路向西延伸。”随着一段由慕生忠将军亲自带领的“挥锹铲土舞”,在8列纵排的浩大场面中,路青、路寻等5人背身从台沿向筑路大军深入进去,身着父亲工装的路青居中前行——讲述者、倾听者与讲述内容的同时空呈现,使这一革命历史精神具有了更强的现代代入感。字幕上又逐条显示:“1954年7月,公路修至可可西里。”“1954年10月,公路修至唐古拉山。”——此时,舞台上支起两顶帐篷,表现出唐古拉山多暴风雪的特殊环境;战士们搬来工具箱围坐在帐篷中,倾听慕生忠将军的工作部署。在“云层”悬浮装置的飘浮游移中,“挥锹铲土舞”在另一种视觉情境中展开,显得更为艰巨也更具毅力……通过又一次的“采访”情境再现,筑路大军先后呈现出“夯实路基舞”“抡锤击钎舞”;最后形成4人一组的“抬石夯土舞”——在台中一组舞者周围的是路青、路寻等人,而在其之外是更多的筑路战士。字幕上显示出:“1954年12月15日,青藏公路抵达终点——拉萨。1954年12月25日,青藏公路全线通车。”在慕生忠将军率筑路大军转战它地之际,将军语重心长地嘱托路不平要毕生守护这条不亚于“蜀道”之难的“天路”!

继续弘扬“甘当路石”的“两路”精神

舞剧《昆仑问道》的主旨在于通过路不平、路寻父子误解的和解,提高年轻一代对“两路”精神认同的自觉。这里的“两路”指的是川藏、青藏公路。“两路”精神是在几十年公路建设和养护过程中形成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顽强拼搏、甘当路石,军民一家、民族团结”的精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路石”便是“两路”精神最具代表性的意象——忽然想到,剧中路寻、路青兄妹俩的父亲路不平,如叫做“路石”会不会更有意味。如果说,路寻的“问道”是舞剧叙事之“起”,路青的“讲道”就可以是“承”,那么路不平“甘当路石”与亘古高山为伴该是舞剧叙事之“转”了。对于路不平而言,他的人生之“转”在于从筑路转向养路,而这也意味着他将“伴道”终生。为了铺垫好舞剧叙事之“转”,编导较多地设计了路不平每日收工后的天伦之乐——手中的长把铁锹成了欣然于儿女不断成长的量尺,而每次到家后遭遇儿女躲在衣柜后的“藏猫猫”则是单调生活中的“开心一刻”。终于有一天,好学上进的兄妹俩同时收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思虑再三,父亲与儿子路寻商量,建议让妹妹路青去上大学,而他留下来接续自己在道班养路的工作。这当然引起了路寻极大的不解乃至不满,为坚持自己上大学的渴望而离家出走;女儿路青当然理解哥哥的心情,同时也能深深体察父亲的心愿,表示自己愿意留下来接续父亲在道班养路的工作。尽管父亲认为坚守筑路战友的嘱托是“真正男子汉”的担当,但此时他也看到了作为“小棉袄”的女儿毅然融入了“大工装”的道班之中。在不久后的一次公路险情中,父亲与道班同事灭火救险,之后更是背着一位被灼伤的少女跑去送医;在回家之后因年迈加上“高原反应”而不幸猝然离世……这个舞剧叙事的全剧之“转”点破了舞剧叙事之“起”留给观众的“悬疑”,但此时观众更期待的是怎样实现全剧之“合”。除了路寻不断自责的揪心之悔外,他更是凝视着老记者委托采访的老照片,进入到一种幻境:家中的桌、柜、床悬浮在空中,父亲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在两人若即若离的交流中,路寻为自己不理解父亲的“寻路”而追悔,他又仿佛忆起少年时与父亲、妹妹的开心岁月,而最开心的是父亲将工装套在路寻还略显单薄的身躯上。在父亲路不平、妹妹路青隐去后,出现了序幕中那种带有神秘感和生命感律动的群舞,但队形已不是贯通舞台对角线的大斜排,而是一个带有进逼感的大三角构图,观众的焦点则是穿上了父亲工装的路寻……云烟弥漫之际,从舞台两侧分别走来了慕生忠将军和自己的父亲路不平——这应当是路寻心中再难以磨灭的心象,是他重新寻路人生意义的新起点,而这个起点的精神取向便是“甘当路石”!笔者忽然觉得,舞剧如果就叫《昆仑路石》会不会更有意义也更有意味呢?

图片来源:青海省演艺集团


(作者:于平,中国uedbet全球体育uedbet让所有玩家提款家协会顾问,北京市文联特约uedbet让所有玩家提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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