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中国美术馆的最后一个大展就是“工在当代——2016第十届中国工笔画大展”,三年一届,9个展厅,分历史回顾展、学术提名展、全国征集作品展三部分,规模不小。但看后却总体感觉传统迷失,远离生活,转型艰难。当代工笔画目前有很多问题需要直视,解决好这些问题,未来才有望良好发展。
中国工笔画学会自1987年成立,至今已经30年了。历史不算短了,中间起起伏伏,经历过画种被“边缘”,这几年又一度热得发烫,在参展数量上大大超过写意画。但给人的感觉是“虚热”发飘,没有底蕴,关键是鲜有精品力作问世。本届工笔画大展给人最深的印象是“画不够,新来凑”,很多跟工笔画毫无半点关系的作品也打着工笔画转型的旗号参展,不知该为工笔画的新意而高兴呢,还是为工笔画的沦落悲哀。当代工笔画究竟应该怎样转型才算是成功的?工笔画与当代发生关系的“点”在哪里?工笔画语言的拓宽到底有没有底线?
为什么说近年工笔画发展的成绩不大?本次第十届大展没有涌现出令人深刻印象的画作,从这一点上说,应该是有遗憾的。在历史回顾展的特邀部分中,一些老画家的代表作尽管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但仍然耀眼生辉,吸引了大批观众的眼球。如冯大中1986年创作的老虎《惊梦》,何家英1988年创作的人物画《酸葡萄》,李魁正1980年创作的花鸟画《翠鸣秋艳》,徐启雄1984年创作的《决战之前》,画前摩肩接踵,照相者无数,而那些所谓的新人新作却乏人问津。没有精品力作,当代工笔画就难以奢谈什么成绩和进展,只有涌现新时期的人所共知的代表作,当代工笔画的成就才能令人信服。
工笔画的创新到底方向何在?工笔画虽然是开放的,但不能没有底线,超越了底线,工笔画就不是工笔画了,就沦为了其他画种的附庸,工笔画的“杂交”一定要掌握分寸,步子过大就会迷失自己。本次展览中很多作品并没有运用到传统工笔的材质、技法、主题、艺术语言,让人不禁怀疑这些是“工笔”作品吗?那么“工笔”在当代还剩下什么呢?策展人之一吴洪亮在接受采访时谈道:“工笔还剩下的是‘态度’,是新世纪前后生成的一种对工笔画的新的认知。”如果工笔画连底线和自己都迷失了,徒有“态度”又有何用呢?
必须承认,没有传统的继承,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创新。本届工笔画大展在传统继承上就显得十分薄弱,真正有继承出新意的力作寥寥无几。说到传统,就不能不说到此次大展中的潘絜兹1954年画的《石窟艺术的创造者》,郑乃珖1956年画的《水乡春色》,还有1981年喻继高画的《牡丹双鸽》,这些画作沿袭了工笔画千年来的传统,精细严谨、生动传神,历久弥新,非常耐看。潘絜兹在1988年首届工笔画大展时曾说:“复兴不是复古,而是这门衰微已久的艺术获得新生。”但复兴也不是推倒重来,丝毫没有半点传统工笔画技法与古意的所谓新工笔画,绝不是工笔画的新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背叛。
工笔画在民国和新中国成立初期获得空前发展,诞生了许多工笔画大家,如于非闇、陈之佛、任率英、田世光。上世纪80年代后期,蒋彩萍推出工笔重彩画派,使工笔画再获新生。进入上世纪90年代,何家英将工笔画与写意画有机融合,开创了一代新工笔画画风。回顾这些工笔画名家,无一例外都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出新,可见传统是创新的基石。本届大展中有些作品使用综合材料,更有些连水墨都不是,而是彻头彻尾的装置,这些作品也妄称是工笔画,这种外延使工笔画不再需要任何技巧和功夫,不再需要向传统学习,只要起个花哨的名字,就是新工笔了。工笔画似乎没有了门槛,谁都可以称自己是工笔画家,工笔画沦为一种谁都可以参加的游戏,工笔画家可以一日速成。工笔画不再需要从前那样一笔不苟的刻画,而是只凭一个概念就可以搞定。
远离生活使工笔画的题材陷入枯竭,于是大家纷纷寻找新鲜样式,追求一味新潮,而不是在题材和内容上下功夫。本届大展也不乏一些表现生活的好作品,如一幅纸本重彩作品《岜莎遇见》,描绘了少数民族的生活片段,打动了笔者的心底。但这样的作品不是很多,更多的是靠概念和制作取胜,显得十分苍白,与观画者没有交流。本届工笔画大展的山水画数量也很少,只有一幅青绿山水还不错,在山水画和风景画上甚至还不如去年的重彩画大展丰富和高水准。
“图像化”是近年国内工笔画的最大陋习,一提新工笔画,就是图像,画得越来越像版画、摄影,徐累的工笔画风靡一时,在拍场动辄百万,于是大家纷纷效仿,满眼都是图式,工笔画“图像化”一时泛滥成灾。工笔画丧失了笔,完全沦为图像的奴隶,工笔画只剩下僵硬的制作,制作化使工笔画丧失灵魂,工笔画的本色还保持了几分?工笔画的特色还要不要坚持?“工在当代”难道就是“去工笔化”?
“装置化”是当前工笔画的歧途,尽管显得很时髦,但笔者却以为远离了工笔画的根本,只关注了外在形式,而忽略了内在本质。综合材料作品《守望者》,猛看就是个雕塑。本届大展的提名委员杭春晓认为:“本届大展引进了策展团队的机制,这在国家官方展览中是第一次。策展团队的共识是,在新的状态下,我们该如何重新认识工笔画的外延?通过边界拷问,实现对工笔画既定看法的检讨。”他透露,本届获得更大突破——在材质上,水墨、装置、video等都进入展览中。因此展览的最终呈现可能会引发争议,有些作品并不是以“勾勒填色”等惯常的工笔手段为主的创作语言。笔者以为,工笔画的外延是有限度的,如果超越了限度,既不是画,也不是工笔,就非常不靠谱了。
笔者转到最后,看到了《千里江山图卷》,北宋王希孟的千古杰作,没有当今工笔画花哨的样式,但精致的笔法和宏伟的构图,给观者以心灵的强烈冲击和震撼,900年后仍被后人景仰,不愧是名垂千古之作。想当年,王希孟花费了半年时间才成就此长卷,呕心沥血,20出头就去世了。笔者在观展中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凡是那些有传统富古意、技法扎实深厚、表达现实生活的作品,画前都有人驻足欣赏研究,而那些貌似新颖的图像、装置类所谓外延型新工笔画,作品前空空荡荡,喜欢、热爱工笔画的人们用行动做出了选择。
所以,笔者认为当代工笔画的转型和外延值得商榷,工笔画的图像化和装置化倾向不该过度泛滥,工笔画的传统精华不该被轻易抛弃,工笔画不需要推倒重来,工笔画离开生活就无法打动人,工笔画的未来发展需要好好引导一番。总之,工笔画需要尊重,工笔画的新生不是以打倒旧工笔为前提,继承出新,才是一条行之长久的可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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