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麟囊是“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先生的代表作。由著名剧作家翁偶虹在1937年编剧，内容取自《剧说》中一个小故事：一个善良的富家小姐，在富贵无常的人世中，因当年的仗义助人而得报恩和救助。1940年5月首演于上海黄金戏院，常演不衰至今，可谓京剧舞台上的一棵常青树。该剧在声腔艺术、唱词安排上的成就，在程派剧目中独居魁首。

　　剧名”锁麟囊“源自剧名中的关键道具，锁麟囊就是绣有麒麟的“锦袋”“荷包”。在我国古代山东一带，女儿出嫁上轿前，母亲要送一只绣有麒麟的荷包，里面装上珠宝首饰，希望女儿婚后早得贵子。这只荷包锦袋也叫作“锁麟囊”。

从文本角度看京剧《锁麟囊》女性人物形象

阜木申

　　京剧《锁麟囊》创演以来，经久不衰。专家学者及戏迷朋友针对该剧的唱腔、唱词展开了大量讨论，成果颇丰。本文从文本的角度出发，对剧中的两位女性人物形象(薛湘灵、赵守贞)加以分析。

　　一 恰到好处的薛湘灵

　　1 骄矜而不造作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开场几句念白便将薛湘灵的骄矜展现了出来。正当大家迟疑于这个人物是好是坏之际，薛湘灵上场唱“怕流水”。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

　　不是我苦苦寻烦恼,如意珠儿手未操,啊,手未操。

　　这两句唱词，可谓是薛湘灵的内心独白：愁于年华易逝，囿于当下琐事。单纯可爱、细心讲究的深闺少女形象跃然纸上。她并非故意刁难下人，而是在她看来，那鞋儿衫儿就是要尽善尽美。

　　因此，薛湘灵开场时的骄矜恰到好处地丰富了这一人物形象：她是位有小脾气的善良大小姐。

　　2 进步而不超前

　　“春秋亭”一折，彰显了薛湘灵的人格魅力。大家看到了她的善良，也因此认为她思想进步：敢于将带有寓意的锁麟囊赠与他人。

　　这都是神话凭空造,自把珠玉夸富豪。

　　麟儿哪有神送到?积德才生玉树苗。

　　“这都是神话凭空造”确实向我们展示了薛湘灵思想上的大胆、进步。而“积德才生玉树苗”却还是让我们看到了传统道德观念对于她的影响。

　　因此，薛湘灵的这两句唱词恰到好处地向我们展现了这一人物形象的进步和局限之处，这让整个人物更加真实可信。

　　3 悲痛而不沉沦

　　登州遇水、亲人尽失、被迫为仆，薛湘灵无疑是悲痛的。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

　　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这句唱词，让我们看到薛湘灵并没有于悲痛中沉沦，而是自省以自新。

　　倘若薛湘灵多一分骄矜、略有些激进、稍显出沉沦，我们便可能失去这样一位备受大家喜爱的“东家之子”。

　　二 被低估的赵守贞

　　与薛湘灵的优美唱词相比，赵守贞的唱词朴素了许多。稍加分析，便会发现，这通俗的唱词里，也是蕴含了人性光辉的。

　　1 孝顺体谅、明察

　　赵守贞的孝顺体谅、为人着想在剧本中多有体现。贫困更是让她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多了几分切身体会。现摘录赵守贞相关唱词如下：

　　想这催妆之物，俱是敷衍俗人眼目的东西，

　　难道无有妆奁，女儿就不登花轿了么。

　　如今人喜的是添花锦上，女儿我岂不知世态炎凉。

　　出嫁之日，赵守贞泪洒春秋亭，有面对嘲讽时的窘迫无助，亦有对自己与父亲来日境况的担忧，却并非是想要妆奁。

　　推开轿帘向外瞧，聘女之家是富豪。

　　只恐怕我过门也遭嘲笑，那时候老爹爹又要心焦!

　　2 穷且益坚、青云之志

　　赵守贞人穷志不穷，这一点在剧中多处皆有表现。赵守贞更是就此直抒胸臆。

　　劝爹爹休发那无名火爆，无故地闲争吵却也无聊。

　 家贫穷遭白眼被人嘲笑，我父女志不穷忍耐这遭!

　　赵守贞的“志不穷”仅止于面对嘲笑时的隐忍坚强么?其实不然。虽然家道中落，赵守贞心中却是有青云之志的。这一点，在该剧较早版本中体现得更为明显。为方便对比，现将新老版本相关内容摘录如下：

薛良：我家小姐，听说你女儿惦记于你，甚为敬佩，无有所赠，只有锁麟囊，内有珠宝甚多，老先生收下，定无忧矣!

赵守贞：这……唉!想这世态炎凉，多是势力之辈，不想在这春秋亭上，遇得知音。爹爹对他们去讲：将囊内之物取出，留下空囊，以志深情厚谊!

(1958版)

薛良：我家小姐听你女儿哭得可怜，故而将锁麟囊相赠，里面珠宝甚多，老先生收下。

赵守贞：这……想这世态炎凉，不想春秋亭得遇好人，囊儿收下，爹爹问过恩人上姓，日后也好答报。

(2014版)

　　就以上内容而言，两个版本不同之处有三：1 赠囊原因不同(赵守贞对父亲的牵挂/赵守贞哭得可怜);2 赵守贞对于薛湘灵的心理认知不同(知音/恩人);3 赵守贞对于锁麟囊的处理不同(留囊还珠/全部接受)。

　　相比之下，1958版向我们展现了赵守贞内心的高洁，她和薛湘灵虽然贫富有别，但心志相通，是为知音。留囊还珠的举动，更是让两位女子之间多了一份侠义;2014版将薛湘灵与赵守贞的关系简化为施予者与受施者，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赵守贞这一人物形象。因此，笔者认为赵守贞是被低估了的。

　　当然，两个版本的差别并非一日之突变，赵守贞这一人物形象的设定也是和本剧主题的确立密切相关：若要表达好人好报、知恩图报，2014版的赵守贞自然是可以的;若要再涉及到贫而不贱、富而不淫，1958版的赵守贞或者更为合适。不管怎样，赵守贞这一人物形象都是值得我们细细品味的。

　　无论是骄矜善良的薛湘灵，还是人穷志坚的赵守贞，都让我们看到了中国传统女性身上的人性光辉。而她们的言行与中国传统道德观念的吻合更是增加了人们对本剧的喜爱。一出戏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有没有塑造出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就此而言，《锁麟囊》无愧为戏学之经典，传世之佳作。

　　参考资料：

　　1 中国戏曲学院编,《程砚秋演出剧本选集》，北京，1958年。

　　2 中国京剧戏考网，《锁麟囊》，网址：http://scripts.xikao.com/play/70202112。

　　3 《锁麟囊》(2014年7月8日，长安大戏院，迟小秋主演)视频网址：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17048011/?from=search&seid=488329245503548788。　　

　　中国uedbet全球体育uedbet让所有玩家提款网 选编： 何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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