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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的网络小说研究，成效可观。但对叙事的研究，还相对薄弱。相关阐释模式、学理架构，并不能有效地面向写作实际。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市场的扩大、竞争的激烈，网络小说在叙事方面，愈发表现出对空间、地图等的偏爱，或是直接以地名来命名章节，或是让空间参与叙事，或是以地图转换来进行逻辑展开，等等。换句话说，空间不仅为人物提供了生存环境、活动场所，而且成为贯彻叙事意图、推动情节发展、表现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凡此种种，彰显了空间叙事的深入人心与特殊意义。

　　时空关系的有趣新变

　　小说既是一门时间艺术，也是一门空间艺术。但在传统的线性叙事中，时间常处于主宰地位，空间则相对边缘化。网络小说对此进行了新的探索。在耳根的《仙逆》、忘语的《凡人修仙传》、宅猪的《人道至尊》、天下霸唱的《鬼吹灯》、我吃西红柿的《星辰变》、天蚕土豆的《斗破苍穹》等诸多作品中，时间不断被挑战、切割与压缩，原有的顺序、计时功能部分丧失，而走向淡化、模糊、凝固与可逆。与之相对应，地点、位置、场面等的组合、勾连则得到强调，空间逻辑和空间秩序逐渐凸显。

　　例如《凡人修仙传》，以地点、位置命名的多达400余章，涉及青牛镇、炼骨崖、潇湘院、百药园、万宝楼等。这些空间，往往承载着特殊的叙事功能，或是关于寻宝奇遇，或是关于魔法修炼，或是关于爱情呈现。空间接着空间，故事连着故事，最终汇聚成全篇。作者在描述斗法时，经常使用一瞬间、一刹那之类的词汇，以示时间流逝之快。但在短时间内，可以发生一系列精彩的战斗故事，让人叹为观止。就这样，时间被淡化了，有了停滞的特性，而空间的作用得到了充分体现。《人道至尊》总体来看，是按时间顺序来进行叙事的，但在各时段中，时间是被打乱的，既有回溯过去，也有走向未来。诸如此类，耐人寻味。

　　在这些网络小说中，空间不仅关系到人物活动的场所，以及作者的叙事意图，更影响着情节展开的可能与限度，以及作品的可读性和点击率。

　　空间序列与旅行书写

　　在网络小说中，当空间被作者高度重视时，由空间排列组合而成的叙事地图便被生产出来。这一地图，随着主角的成长而展开，随着故事的结束而完成。每一空间和地图，对应着主角不同的力量体系，孕育着不同的社会关系，发生着不同的故事，并生成着新的空间和地图。如果说“每一个故事都是旅行的故事——一个空间的实践”，那么网络小说叙事其实是走向了旅行书写，将这种空间实践进行得更彻底。

　　在这种叙事中，主角以旅行的方式来触发事件，并通过各类空间的排列组合，对事件进行串联，进而形成整个情节。在情节展开的过程中，不同空间和地图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等，又反过来对主角进行塑造，促其成长并走向典型。例如耳根的《仙逆》，虚构了赵国、天运星、七彩界、远古仙域、苍茫虚空等一系列空间，形成了一幅树状的叙事地图。主角王林在作者精心设定的空间、地图中，逐渐走上修仙之路，成为踏天境的高人，并复活自己的妻子。其中，碎片化的情节和迷宫化的叙事相结合，进一步导向新事件，展开新地图。

　　以空间来发展情节，以旅行来串联情节，网络小说的旅行书写特色鲜明。如果说在传统小说中，空间对叙事的支撑还不是很明显，那么在网络小说中，这种支撑则变得很突出，甚至成了叙事的本质特征之一。

　　空间叙事的深层意义

　　网络小说的空间叙事，有着双重意义。从表面看，空间承担了叙事功能，塑造了小说的基本框架。往深里看，网络小说以空间对接碎片化生活，呈现生活的快节奏和偶然性，消解生活的确定性结构，在虚拟真实中打造快感体验，带有救赎的指向。

　　在日常生活中，时间有先有后，且不可逆。人在时间维度中，从过去走向未来。在线性叙事中，故事的发生、发展、高潮、结局等，通常需要一定的时长。而互联网媒介的使用，让时间变得碎片化。碎片化阅读，服从于休闲的需要，而不必是严肃的宏大叙事。每一空间和地图，都意味着至少一个完整的故事。因此，在网络小说中，空间和地图被一再叠加，“金手指”元素被反复运用。

　　通过对虚拟空间和场景的描绘，网络小说满足着人们求新、求异、求刺激的阅读需求。当读者叩开文本的语码，就会以类似于电子游戏的角色扮演方式，来体验故事情节，获得阅读快感。从这个角度来讲，网络小说其实是将碎片化时间有效聚合了起来，延长、扩大了我们的存在时间与空间，让我们在孤独、繁忙和压力中有所皈依、自得其乐。

　　概言之，恰当、巧妙的空间叙事，可以使网络小说结构严谨、层次清晰、情节丰富、引人入胜。但这种叙事手法，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无限的空间、地图展开，容易形成一种类型化：打怪升级，再打怪再升级，如此循环往复，怎样保持新意?在篇幅长、字数多的情况下，怎样避免情节拖沓?长此以往，可能造成思维定势，使得创作后劲不足。正因如此，在空间叙事的支撑下，网络小说既以类型化的方式快速发展，又以同质化的趋向遭到诟病。接下来，如何营构好空间叙事，做到扬长补短、合理运用，是网络小说作者必须深思的问题。

      （作者：周冰，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副教授、四川网络文学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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