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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年来，对于中国网络文学(主要是网络小说)的成长过程，人们常常用“野蛮生长”的字样来形容。此词意的褒贬，值得玩味，但更有意思的问题是：网络文学为什么能实现“野蛮生长”?常见的思路是将之归结为网络的技术优势。此诚有理，但不尽然。一个显见的事实是，网络小说能创造一个个奇迹，涌现一尊尊“大神”，离不开网络小说读者真金白银的支持。可以说，网络孕育了写手，而读者供养了大神。那么，网络小说为什么能吸引亿万读者，让他们如此付出呢?

　　笔者以为，应重视网络小说所蕴含的“三观”因素——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作用。网络小说在整体上属于通俗小说，通俗小说读者阅读趣味的形成、代入感的产生，归根结底都受到上述“三观”因素的影响。正如思想家葛兰西在考察通俗小说阅读实践时发现，人们阅读一部作品，“实际上是受现实动机驱使的结果”，因而“第一次阅读几乎从不产生美感的冲动”。“第一次阅读”最能抓住观众的，是那些包含道德情感因素的内容，而非精雕细刻的形式。何为“道德”“情感”“伦理”的核心?就是人们常说的“三观”，具体到网络文学的实践，可以说是小说与其读者在“三观”层面的契合使得作品对读者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由于网络玄幻小说的代表性，在此，我们选择对它所蕴含的“三观”内涵进行讨论。当然，在此详尽展开网络玄幻小说的“三观”内涵是不可能的，笔者只就其中最核心、最重要的部分进行阐述。

　　在世界观层面，网络玄幻小说建构了一种能量本体论的世界观。能量本体论世界观的出现并非偶然，它是当代大众杂糅中国与西方、古典与现代的思想观念，经由网络游戏与文学的体验融汇贯通引发想象力变异的结果。“能量”这个概念在网络玄幻小说内部建构起了最大的可通约性。网络玄幻小说往往描绘出一个个光怪陆离又各不相同的宇宙图景。这些世界体系或者宇宙体系不仅各个不同，在其内部也并非是我们日常体验的三维结构，而是多元世界的平行、交叠和穿插。但所有的世界，不管它与它世界有多大的不同，其本源都是一种能量，或者多种能量的复合构成。不仅小说中时时处处在描写能量，读者在书评区和其它社交平台讨论、交流作品时，也常言必及“能量”。所以我们才会说，网络玄幻小说建构了一种能量本体论的世界观。

　　在人生观层面，网络玄幻小说宣扬了一种实力至上的人生观。网络玄幻小说的主人公绝大多数出身低微，且不断遭遇越来越强大的敌人，在一次次的欺压中认定“拳头大的就是有理”这一观念。在其实力尚不足以对抗强手的时候，主人公一般会选择明哲保身。因此，网络玄幻小说常被认为具有个人主义倾向。不过，在此需要补充的是，网络玄幻小说的“个人主义”根源于一种适应现实的心理反映，缺少超越性和创造性的人生追求。这就难怪直到小说的最后，主人公也不过是站在了世界之巅，而没有创造出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在价值观层面，网络玄幻小说弘扬了一种可贵的“守护”信念。将“守护”信念表达得最为直接的当属华表的《龙骑战机》和《苍穹龙骑》。在书中，作者旗帜鲜明地宣称：“一位真正的骑士，除了带来杀戮与死亡，更多的却是守护与责任。无论是黑夜降临，还是太阳升起，只要这片苍穹依然日月交替，守护帝国的龙骑士必将与天空同在，长剑所指，皆是正义!”在“守护”信念中，主体的自我不再是第一性的，而是因充盈的幸福渴求而愿意奉献、牺牲自我，即宁愿放弃自我也要保存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所依存的世界。可以说，“守护”信念有力地克服了前述个人主义倾向，为网络玄幻小说传达正能量奠定了价值观基础，值得肯定。

      （作者：周兴杰，贵州财经大学文法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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