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加速”语境下网络微短剧的叙事时空特色分析

（第四届网络uedbet全球体育uedbet让所有玩家提款优选汇优秀长评作品，发表于《中国电视》2023年第2期，由作者参选提供）

法兰克福学派学者哈特穆特·罗萨提出的“社会加速”理论认为，社会生活无时无刻不处于时间的“规训”之下。“时间是社会生活当中无所不在的要素，事实上，所有的社会制度、社会结构和和社会互动都具有过程的性质，是通过时间加以整合起来的。”科技进步与社会变迁改变了时空之间的绝对依赖关系，人们的生活就被按下了快进键。“加速的力量不再是一种解放的力量，而是成为一种奴役人们的压力。”媒介技术的迅猛发展拓宽了信息来源，为提高单位时间内的行动密度提供了便利条件；同时，人们的专注力随着需要浏览的信息量的增加而大幅降低，形成了“散视”的观看方式，更倾向于追求简单刺激的瞬时体验。传统电视剧需要消耗人们大块的休闲时间，在如今“社会加速”的大环境中不免显得过于奢侈。在这种情形下，单集仅需一个短视频时长的网络微短剧就恰逢其时弥补了传统电视传播方式的短板，打破了观看时空的限制，更适合填补密集的社会行为中难得的时间缝隙，让人们在其中寻求片刻的放松，满足观众对“短”和“精”的需求。

网络微短剧并不是一种全新的剧集形态，它们伴随着视频网站的发展逐渐成长，并于近年呈现出蓬勃之势。2019年以前，网络微短剧偶有佳作，一度取得了良好的市场反响，但彼时并未形成创作规模。自2019年快手短视频平台上线“快手小剧场”以来网络微短剧异军突起，“爱优腾芒”、哔哩哔哩等长视频平台也顺势赶上，加紧对网络微短剧实施剧场化运营。据《2020—2022年微短剧发展观察报告》的 数据显示，2020年1月至2022年9月，长视频平台微短剧备案总量高达3297部，其中2022年1至9月间微短剧备案量达2792部，数量激增。除了数量明显上升、规模不断扩大，网络微短剧的豆瓣评分也有所攀升，由 哔哩哔哩“轻剧场”出品的《片场日记：杀不了青》评分高达8.3，腾讯“十分剧场”出品的《大妈的世界》也获得了8.1的高分，芒果TV“大芒短剧”出品的《别惹白鸽》《虚颜》《念念无明》等都超过了7分。可见，网络微短剧已然发生了从量变到质变的华丽变身，尽管优秀作品的占比仍是有限的。

与传统电视剧和网剧相比，网络微短剧最明显的特点就在于时长从单集45分钟缩减至10分钟以内， 剧集的叙事时空也势必更加集中，呈现出长剧所不具备的审美特色。

《片场日记：杀不了青》海报

一、短时长催生高叙事密度

当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生活在马不停蹄地加速改变，追赶时间成为社会行为的导向，网络微短剧的创作也不外乎此。面对骤然缩短的时长，如果网络微短剧要讲述一个与传统剧集同等体量的故事，就必须打破剧集连续的时间线，尽可能压缩叙事时距，提高单位时间内的叙事密度，接连抛出高度凝练的情节点，不间断地对观众进行“视觉轰炸”。

（一）破坏叙事时间的连续性

在传统电视剧与网络剧中，故事的叙事时间往往不会与其发生的物理时间完全重合，但仍保持着固定的先后顺序，赋予故事情节周严的因果逻辑，并注意增强集与集之间的黏性。网络微短剧因受到极短时长的限制，有相当一部分作品选择单元式结构，甚至一集为一个单元，才能将尽可能多的故事段落和话题囊括其中。故事整体的历时性与情节的关联性都被削弱，集或单元的排列布局也变得随意。由腾讯视频“十分剧场”出品、获得“第一届品质短剧大赏”“品质短剧”称号的《大妈的世界》从王于田和闺蜜杨得馥两位老人的退休生活中截取多个独立的片段，每个片段就是一集，分别用“保健品传销”“鸡蛋 盲盒”“广场舞比赛”等小标题来概括。但20个小标题之间并无紧密的情节关联与时间逻辑，整体观之， 如同一本妙趣横生的生活流日记。

网络微短剧之所以为“剧”，就在于它仍要遵循剧集创作的连续性，固定的人物、反复出现的场景和道具等成为维持其叙事框架相对整一的重要因素。如 《做梦吧！晶晶》通过时下热门的盲盒游戏来转换时空场景，让女主角晶晶与不同类型的“理想男友”恋爱约会；哔哩哔哩“轻剧场”播出的《夜猫快递之黑日梦》中，每个单元的主人公在陷入人生困境之际， 总能收到黑猫送上的“心愿快递”。盲盒与快递成为了叙事的原点，每出现一次就意味着崭新时空与篇章的开启，归拢故事碎片，剧中情节围绕这个原点既可 以无限延伸，亦可以随时戛然而止。

（二）压缩时距实现极致的省略

“速度的代价就是时间，而时间就是生命本身。当所有的事情都开动起来，所有的人都忙得停不下 来，就永远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任何一件事。”长视频平台与短视频平台都设置了倍速观看、“选择 想看的演员”等个性化功能，赋予观众自主掌握观剧 速度与节奏的权力。实际上，观众极大自由度的实现侧面反映了其“时间焦虑”。网络微短剧通过压缩时距和省略将作为转折点的重要事件挨个串联起来，相当于替观众提前筛选出了情节要点，无需观众再耗费精力和耐心进行功能设置，挑选想看的段落。

不同于传统电视剧、网络剧的娓娓道来，网络微短剧的每一分钟都必须用在刀刃上。于是，该类剧集中的省略更为大刀阔斧，砍掉了对故事背景、人物前史、秩序规则等方面的铺陈，单刀直入地呈现激励事件。省略不等同于完全剔除、生硬地拼接情节，网络微短剧或改用旁白或主人公自白作背景说明与前情提要，或依托于观众对IP及类型的观摩经验，节 省叙事篇幅。如腾讯视频“十分剧场”播出的《乡村爱情之象牙山行善记》由《乡村爱情》的原班人马打造，谢广坤、赵四等为大众熟知的人物形象及人物关系就无需赘述。在2021第二届“快手金剧奖”中获得 “年度最佳短剧”和“年度最佳改编剧本奖”的《秦爷的小哑巴》开头仅用5秒介绍女主人公夜彩糖被人迫害致死又死而复生的遭遇，如此大胆的省略正是 基于相信观众对原著小说的阅读经验以及对“重生文”“豪门霸总文”等网络文学类型的深入了解。

网络微短剧还擅用暗含的省略，即“文本中没有声明其存在，读者只能通过某个年代空白或叙述中断推断出来的省略”。比如在芒果TV打造的《念念无明》中，晏无明被人暗算后失踪，司小念寻找晏无明所作出的努力以及等待晏无明的过程仅用染坊停业关门这一个镜头一笔带过，下一个镜头转到了与开篇如出一辙的上元灯会，可以推测两人分别已有一年的光阴。两人在灯会偶遇重逢后，下一幕便是他们远离庙堂，隐居山野的生活日常，其间必定又经过了一段时间。这段跌宕起伏的情节略过了过程中具体的事件与动作，亦没有任何为渲染情绪所作的延宕，只强调事件的结果。

网络微短剧靠省略挤干了故事的“水分”，为接二连三的反转腾挪出空间，如《乡村爱情之象牙山行善记》中谢广坤在两集内就经历了命运的三次大起大落，有了重新做人的悔悟。叠加的反转有效地聚集观众的注意力，延长其停留在剧集播放界面的时间。同时，网络微短剧颠覆了传统剧集中“前十分钟建置”“八集定律”等创作定势，建立了一套独有的“快进”法则。

（三）多重视角构建“全景窥视”

除了简单直接的线性叙事，多人视角重述同一事件的“罗生门”式叙事手法同样能够提升短时长内的 叙事密度。热奈特在叙事视角分类中，将叙述者与人物重合的情况定义为内聚焦，观众跟随具体人物的视角参与叙事，探知人物内心世界。由优酷与开心麻花联合出品的《亲爱的，没想到吧》采取男女双视角 叙事模式，观众因此获得了两性视角，在喜剧的夸张 演绎中洞见男女立场与观念的差异。再如芒果TV独播的《别惹白鸽》分别从白鸽、何熙、李力三个女性的视角讲述同一酒吧里的聚会，原本毫无瓜葛的三个人竟早已因此产生了联系，并成为彼此爱情受挫的见证者：苏瑾和郭天把白鸽当作打赌对象时，何熙就在场旁观；白鸽被郭天抛弃后到酒吧喝闷酒，撞到了害何熙成为第三者的苏瑾；与此同时，不断骚扰李力的 刘予怀也与白鸽擦身而过。观众通过三个女性的视角完整地拼凑出她们各自的爱情始末，省略了反复解释，从而加快了叙事节奏。

内聚焦叙事语式颠覆了叙事时序，在过短的时长内很容易导致观众产生认知层面的混乱。因此，《别惹白鸽》中的酒吧和“情感互助小组”的讨论室、《亲爱的，没想到吧》中聚餐的饭桌和同居的房子等特定空间就显得尤为重要，标识着过去与现在、幻想与现实的界限，将时间具象化，引导观众理清故事脉络。

二、人际疏离引发的空间幻想

罗萨的“社会加速”理论中提到，科技加速与社会变迁加速使生活节奏变得越来越快，在巨大的时间压力下，社会的各个环节都增强了流动性，人们难以形成对空间固定的情感记忆，从而生存在“永恒的 当下和永恒的转变”之中。网络微短剧以“竞速”环境下的时空观以及人际疏离的生活状态为参照，所构筑的叙事空间同样具有变动不居和抽象化的特征，不仅模糊了现实和幻想的边界，还有意识地与屏幕之外的现实世界形成互动。

（一）多维叙事空间无障碍对话

伴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人们克服空间的物理距离所需的金钱成本与时间成本越来越小，也就是说，空间本身已经不再是人们与世界亲密交流的阻碍，不同维度的空间对话成为可能。

网络微短剧中的叙事空间就呈现出这样无限的开放性，如腾讯视频播出的《双世萌妻》融入时下大热的“时空融合”元素，与《超时空同居》《我的秘密室友》等在现代背景下融合过去与现在的时空不同， 该剧以一扇门打开古今的时间裂缝，创造了一半古代一半现代的空间奇观。抖音平台热播的都市奇幻短剧 《浮生之异想世界》将公众号写手恒与访谈对象对 话的空间搭建得异常简单，四周昏暗的房间内仅突出一张长桌，辅以冷色调的单光源，极具舞台气质。在《清醒梦》单元中，谈话空间随访谈者陈述的内容移步换景，跨越季节和地域，令观众难以分清主人公身处现实空间还是想象空间。今日头条出品的科幻题材网络微短剧《剩下的11个》构建了川元这一架空的赛博空间，它包罗着不同地域的景观，并将不同的时空叠合在一起，人生失意的陈振宇在这里找到了命运迥异的其他11个“自己”。当“线性流淌的时间变成‘小径分岔的花园’”，过去、现在和未来共时存在，叙事空间灵活转换，人们对解锁时空奥秘的热忱与执著成为一种积极的经验，乐在其中地“冒险进入不熟悉的领域，并且经历难以捉摸和不确定的情景”。

无论是游离于现实和幻想之间的“异质空间”，还是连通古今、面向未来的“折叠空间”，都承载着艺术创作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具有蓬勃的艺术生命力，足以在几分钟或十几分钟内牢牢吸引住观众的视线，给电视剧、网络剧叙事空间的构建以创新性的启发。网络微短剧中无障碍对话的叙事空间也是对现实生活空间的呼应，投射着人们对超越现实的多维 空间的无限畅想以及挑战规训、颠覆既定秩序的叛逆。如聚焦两性话题的优酷独播短剧《另一半的我和你》中，在与男权至上的M世界截然相反的W世界，女性掌握了社会与家庭中的一切话语权。花花公子高子芮阴差阳错闯入W世界后，感同身受原生世界中女性所忍受的种种性别歧视的痛苦，从而向现实中刻板的性别偏见发出质问，实现了现实时空中难得的换位思考，表达了理性看待两性问题的态度。

（二）“以我为主”的场景构建

人与空间、人与人关系的“异化”使个体更在意自我主体意识的实现，想证明自身存在的渴望愈发强烈。以横屏为主导的剧集倾向于突出人与事物、环境 之间的位置关系，形成了固定的内在表意机制。而竖屏“具有凸显人物和隔离环境的优势，这种优势能够为观众造就一个幽闭的场景，进而提升观众的视觉专注力，带给观众一种‘我即中心’的凝视快感”。在竖屏互动微短剧中，观众可以通过角色扮演、自主选择剧中人的命运走向等方式来与主人公感官相通，从而认同自己的虚拟身份。亨利·詹金斯谈及《哈利·波特》时曾说道：“这种虚拟的身份——把自我嵌入《哈利·波特》的传奇故事中，满足他们的需求，在虚拟的乌托邦世界里学习、创造和娱乐。”爱奇艺独家播出的竖屏互动微短剧《只好背叛地球了》也给观众带来了这样的沉浸式体验，参与到叙事之中的观众暂时忘掉了现实中的身份，与地球女孩陆凡合为一体、智斗外星人的同时又能根据个人意愿为主人公选择不同的命运轨迹，将剧情走向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电脑端长视频平台播出的网络微短剧丧失了移动端互动的自如，无法真正实现“我”的在场感，但依然没有放弃对互动性的追求。芒果TV播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直接将观众眼前的画面伪装成手机界面，还原了视频通话、看直播、浏览微博等生活中的触屏操作，主人公的一举一动好像与屏幕前的观众息息相关，使观众的在场感更加真实，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参与的冲动。

网络微短剧通过构建“以我为中心”的叙事空间，力求实现场景化叙事，正是一次融合冷热两种媒介特性的新鲜尝试。观众从中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开辟出发挥主观能动性的空间，获得了在观看电视剧时无法获得的审美快感。

三、“爽感”体验驱动下网络微短剧的审美局限

“社会加速造就了新的时空体验，新的社会互动模式以及新的主体形式。”网络微短剧叙事时空的变化正是为了适应严格的“时间规训”以及人们碎片化的观剧习惯，使观众利用通勤路上、午休间隙等碎片时间就能获得剧集带来的“爽感”体验。“爽感”就像一种带来美好体验的多巴胺，观众在网络微短剧直白密集的内容输出与空间奇观中获取瞬时的快 乐，剧中围绕接受者搭建的互动场景让观众在场的幻想照进现实，“表达着权力结构中被内化的权力欲望，和欲望无法在现实层面实现的无奈”。激发“爽感”体验是网络微短剧的创作重心，亦是影响其叙事时空形态建构的重要因素，一方面促使该类剧集不断开掘新奇独特的设定，另一方面却限制了该类剧集对审美价值与思想价值的深耕，埋下种种创作层面的隐忧。

（一）追求戏剧化而牺牲现实逻辑

网络微短剧的时长严重限制了情节的延展性，过程事件与细节无法得到详尽的交代，情节的衔接由于叙事时间不连贯而存在断层，导致故事逻辑经不起推敲。如腾讯“十分剧场”推出的《悬崖下的妻子》以悬念丛生、高潮迭起收获好评，“黑化”妻子与恶毒丈夫的智斗博弈让观众大呼过瘾，但女主角关欣被救后毫发无伤实在与现实逻辑不符，她回归前的蛰伏时期经历了什么也无从得知。步步为营的沈卓草率地断定妻子关欣已经丧命，这显然是创作者为了铺垫关欣的回归复仇，悖逆了沈卓这个人物的性格逻辑。

剧中详细展开的情节也并非尽善尽美，存在过分夸张、违背生活逻辑的问题。在腾讯“十分剧场”播出的《师兄！请按剧本来》中，女主角王小羽用遥控器就能随心操控电视剧中的角色，从而改变剧情走向，这明显不符合生活逻辑。当古今碰撞的情节用力过猛，就造成了整体风格的严重割裂。如比武大会上不是刀光剑影，而是歌舞唱跳，来自现代的选秀元素在武侠古装剧中显得非常突兀，丧失了喜剧的审美意趣，演变成一出闹剧。

（二）竖屏限制下的标签化人物

与横屏相比，竖屏的纵向构图可容纳的对象数量和体积有限，表现复杂时空与塑造圆形人物形象的空间也受到了限制。以竖屏形式播出的网络微短剧为了让观众快速了解主人公、进入剧情，往往以主人公口述的方式开场，使观众的思维认知主要围绕人物展开。因此，演员在镜头前创造的表演价值对驱动观众的“爽感”体验具有重要意义。

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播出的微短剧多启用草根自媒体人作为主角，在塑造剧中人物形象之前，剧组总是先要打造演员的个人标签，这也是基于素人缺乏表演素质的考量。自媒体人制作的网络微短剧的确能将个人巨大的流量转化为剧集的高点击率，不过，其中大多是紧扣着网络红人本身的形象来搭建故事框架的。粉丝破千万的抖音红人姜十七创作了《恶女的告白》《不熟恋人》《生于1990》等多部“甜宠向”微短剧，剧中的女主角都名叫姜十七，姜十七在生活中洒脱不羁、敢爱敢恨的性格特点被直接沿用到角色身上，观众在为剧集点赞的背后其实是对自媒体人本身的青睐。这些网络微短剧看似题材丰富新颖，但演员饰演的角色千人一面，且过分突出的个人特色转移了观众的视觉重点，剧集也容易因此落入千剧一面的同质化窠臼。

（三）“猎奇本位”稀释精神内蕴

本雅明在《经验与贫乏》中提到，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体验很丰富但经验很贫乏的时代。在信息爆炸的当下，界面即时切换的功能使人们的视线变得游移分散，受新奇的事物吸引而四处游猎，“不受永久性私有制的限制，不断向另一种文本移动”。网络微短剧为了抓住观众游移不定的视线，不断寻求形式上的创新与感官上的刺激，满足其对“爽感”体验的巨大渴望。目前，很多改编自漫画或网络小说的微短剧只着眼于原著IP天马行空的新奇设定，致力于为观众造梦，却没有回答“白日梦”如何照进现实的问题，疏于对作品精神内蕴的开掘。以爱情甜宠题材为例，在高叙事密度下，男女主人公情感发展迅速，“撒糖”的次数激增，反而麻痹了观众的神经，使其感受不到爱情的甜蜜。现实题材微短剧的悬浮感同样明显，“宿舍生活”主题被众多短视频平台的内容生产者扎堆开发，侧重展现室友之间的勾心斗角，将宿舍中的人际关系表现得简单而片面，缺乏价值观的正向引导。

某些网络微短剧过于标新立异的表现形式有时也会限制内容表达的深度与广度，如抖音播出的《温馨提示》聚焦保险推销、网友奔现、电信诈骗等极具话题性的社会现象，然而，春雪和文静两位主人公夸张的译制片腔和舞台剧化的台词破坏了现实质感，对贪婪、懒惰、自私等人性阴暗面的剖析以及对现实生活的关切都被淹没在无厘头的搞笑氛围当中。

观众在剧集创造的光怪陆离的“白日梦”中走过一遭，除了片刻的猎奇快感，几乎留不下什么记忆。网络微短剧在如火如荼的加速成长的同时，存在需要“减速”的内在逻辑，若要实现可持续发展，能在观众心中留下些什么痕迹是最需要深思的。

结语

网络微短剧叙事时间的连续性在有限时长规训下被破坏，叙事空间则被赋予了极大的开放性与交互性，更能适配加速的社会环境下人们过渡性的、短暂的、偶然的接受方式与审美习惯，驱动观众的“爽感”体验。一方面，网络微短剧成为了缓解时间焦虑的镇定剂；另一方面，其独树一帜的“快进”叙事法则是以牺牲现实逻辑、人物圆整性以及削弱主题表达力度为代价的，这无疑正在收窄该类剧集未来发展的空间。由此可见，当前既是网络微短剧迅速发展的阶段，也是其急需寻找“减速绿洲”、突破审美局限、明辨未来发展方向的重要时刻。该类剧集不仅应注重形式之奇巧，还要兼顾内容之深刻，创造丰厚的精神内蕴，从酣畅的感官体验深入到对现实理性的思辨中去，才能打开精神格局，始终保持创作活力与艺术生命力，实现精品化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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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天悦，中国传媒大学博士研究生；黄金华，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