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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巫舞”到ChatGPT:艺术科技融合发展的历史与当下(孙晓霞)

【内容摘要】 跨学科背景下,艺术与科技越来越多地向彼此敞开,二者的融通对话史亦需予以梳理。传统知识形态中,二者在知识发端、规则原理、文献载体及媒介形式等方面统一于天才个体的书写;近代以来知识的专业化导致了艺术与科技的分化和失衡,但随着艺术的认识论价值被认可,二者在哲学层面缺一不可、在实践中互为支撑的逻辑关联得以重续;当代人工智能等新科技推动文明形式的重组与更新,二者的链接方式转变为专业团队间的有机协作。时至今日,艺术科技协同合作、再度融合的浪潮涌起,以此为契机接续中华传统文化基因,我们处在一个新的历史节点。

【关 键 词】 艺术与科技 个体书写 价值博弈 团队合作 传承传统文化

现代西方文明兴起的一个结果,即艺术与科技这两个极具想象力、创造力的职业在知识分化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分裂为“理性王国”与“感性王国”,各自的专业化令对方望而却步,艺术与科技宛若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今日,处在新技术革命的历史节点,艺术与科技在实践领域愈益向对方敞开,融合态势日益凸显。不过,二者在学理层共通融合的相关研究却不能令人满意,尤其是对二者的历史分合关系更缺乏可靠的认识,“我们长期不愿以同样的历史视角去看待艺术与科学共有的那些做事方式”,这实在是令人可悲的事实。下文将从艺术与科技的历史统一性、有机性出发,解读艺术与科技重新链接、融合发展的内在动机,在认识论层面对二者在当代融合发展的形式及其必然性予以揭示。

一、个体书写:艺术与科技的有机一体

即使依技术、博物学和理性科学三者构成的科技谱系来体察历史也会发现,科学在艺术史中从未缺席,反之亦然。古代社会形态中的人uedbet全球体育术与科学技术在知识层经常表现为混元合一的有机态,二者间不分轩轾,彼此呈现为弱边界的一体化,在一种同一化的知识结构中交相辉映、相得益彰,以多种形式凝结于个体性的知识书写。

(一)缠绕于“技艺”

无论中西,概念史中的艺术都源出于“技艺”。西方的技艺(techne)、自由技艺(ars)与中国的“六艺”“艺术”等概念——既部分包含时下的现代艺术意指,也充分体现为人uedbet全球体育术和科学技术多类知识的源头,中西两方之艺术在词源学的历史结构方面高度重合。中国先秦“六艺”主要是指礼、乐、射、御、书、数,汉魏时期的“术艺”则主要包括统一于“礼”的“阴阳卜祝之事”“诗书礼乐”“方术伎巧”等;西方古希腊罗马时期笼统的技艺(τέχνη)概念,既指技术和技艺,亦指工艺和艺术,还指向城邦治理等政治学、社会伦理等内容。造物技艺方面,作为技术之目的是生产有实用价值的器具;作为艺术之目的是生产供人欣赏的作品。技艺囊括了全部的学问、知识、智慧等,构成艺术与科技两类知识的共同起源。

科学受限于观测,依据经验事实与逻辑的协调性;而艺术面对的是所有可想象的空间,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超脱逻辑和经验的,但是二者在早期知识的滥觞期汇通于技艺这一范畴,流布于巫术、神话、宗教、哲学等形式之中,发展出道与技、道与器、人工与天工、自然与技艺等多个范畴簇群,并通过巫舞、神话传说、文学、诗歌等媒介生成一种超验性知识得以传播。

中国哲学强调人工之技艺与作为自然之天道之间存在着一种形而上的依存关系。《庄子•养生篇》庖丁解牛以“道近乎技”,强调不以“官知”而以“神遇”,并突出“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从而举天理——道为技艺之本质,为科技与艺术两个现代知识前置了一个共同命题:道通于技。而据《说文解字》,“凡工之属”——法式、技巧及规矩等“皆从工”。《尚书•皋陶谟》有言:“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宋应星以《天工开物》来命名自己的科技著作,强调人以天然之工巧而开物。同样,古希腊以柏拉图为代表对技艺理论进行的全面论说,阐明技艺这个统揽艺术与自然科学以及社会科学等多学科范畴的神秘主义来源,即以人类自身拥有的知识技能与雅典娜等神灵所掌握的“自然”相对应,认可技艺对于真理的无限趋同。技艺是人类被逐出“伊甸园”后构建自主世界的重要路径,由其所分化而来的艺术与科学则同样受限于人的感知力、可理解性和创造性等。

(二)发端于巫神

人类各大文明中巫术往往是多种职业及知识的发端,艺术与科技亦不例外。在中国,巫史祝宗凭借个体的聪明智慧,较常人更为敏锐地感知外部世界,更准确地把握自然规律,更合理地制定人文规范,因而成为最早的知识分子。而他们围绕祭祀所进行的各类活动,不仅孕育了社会伦理秩序等,也交织着科学、技术、艺术等各类现代知识因子。古代天文台称灵台,从巫,正是巫史掌握天文学的佐证;巫还在数学的加持下衍生出阴阳五行、老庄哲学等。巫史又兼艺术家,其行为涉及舞蹈、绘画、雕刻、诗歌、戏剧等。《说文》称巫:“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象人两袖(褎)舞形,与工通意”;《尚书•伊训》中有曰:“歌有恒舞于宫,酣舞于室,时谓巫风”,祭祀乐舞中的巫觋发展为宫廷乐舞祭祀的领导者与组织者;“古代之巫,实以歌舞为职”(郑玄《诗谱》),“舞法起于祀神”;“在绘画雕塑方面,具有宗教神秘意味的图腾、神鬼、纹饰、壁画、岩画、面具、偶象、随葬品等等,都是巫史的精心杰作”。作为一个群体,巫者的共性是以超凡的智慧被神明降临,巫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神明降之”(《国语•楚语下》),外显为预知、医治及社会秩序管理等各种技能。

神话学认为,神话是所有知识的起源,是早期人类通过推理和想象对自然现象作出的解释,它沉淀在宗教、科学、艺术、历史、文学等各学科中。将自然力视为某种异己的、神秘的、超越一切的东西,此乃几乎所有文明民族都会经历的一个特定阶段,“他们用人格化的方法来同化自然力。正是这种人格化的欲望,到处创造了许多神”。神话中不仅有艺术性的恣肆的想象力,也有基于科学精神的经验性洞见。中国神话中开天辟地的伏羲、女娲、三皇五帝在后世不仅被解读为宗教人文形象,也是具有因应自然规律而推动科技发展的神秘技艺。《尚书•尧典》记载:“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允厘百工,庶绩咸熙”,而《淮南子•天文训》中则有太皞、少昊执规治春、执矩治秋等记载。

古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带来了“技艺”,人得到了神传授的“技艺”;雅典娜将特殊的猜度能力赠予了制造器皿、器具和饰物的男人们,并指明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并不限于手艺人和工匠,而是所有精于制造、擅长业务、能够主管事务处理的人。“神”给人类传授的知识技能是不可见的,却又是指引形态、给予尺度的,从而让人类所生产的作品成为可见可闻的,故此是一种预先洞见的知识。这种预先洞见的知识所指向的作品不仅是艺术工艺之物,也可能是科学和哲学的作品、诗歌等。天才的“艺人”具神性、灵性与?